番茄小说要求作者签署训练补充协议：人类作者会被取代吗？丨快评

近日以来，网络小说平台“AI训练补充协议”一事成为网文圈里的热点事件。番茄小说平台签约的众多作者披露，他们收到平台方通知，要求签署一份补充协议，同意将他们的签约作品用于AI训练。这份“补充协议”写道，“你的作品有一份AI训练补充协议待签署，签署后你的作品全部/部分内容及相关信息将用于平台AI人工智能模型训练或其他新技术研发场景，训练生产内容受平台版权保护，不允许抄袭或盗版行为；后续你将优先参与平台AI新功能内测，还有更多功能期待你的参与”。

“补充协议”在网文圈内遭遇了大规模反弹。作者们多斥之为“白嫖”“吃相难看”“不加掩饰地侵权”“指望我白送给对方绞死自己的绳索”。外界也据此揣测，番茄小说是希望利用人类作者的作品进行训练，藉此推出“纯AI小说”，从而逐渐取代人类作者，大幅降低运营成本，一本万利乃至无本万利。

此举引发争议之后，2024年7月15日，番茄小说在“龙的天空”论坛使用官方账号发布解释，表示如果作者有疑虑可以解除相关AI补充协议或条款。然而，这起事件引发的争议并未随着番茄小说的“官宣撤回”而降温。从推出“AI训练补充协议”到最终下马并解释，此次风波堪称是一场“疑似AI未遂政变”。值得辨析的是，这场“未遂政变”的细节与真相，以及呈现出的不明前景。

首先，值得辨析的是，番茄推出此次“补充协议”的真实目的。

从官方回应来看，番茄小说负责人对《红星新闻》表示，“没有纯AI小说的计划”“我们相信人的价值，尊重并展现所有创作者的才华和梦想，AI始终只是辅助创作者实现梦想的一个创作工具”，推出这份补充协议只是为了“开发能够帮助作者大幅提升写作效率与阅读体验的辅助工具，比如AI起名与AI查资料”，使用作者笔名也只是“让AI辨别内容版权归属人”。

但这个说辞并未得到作者圈的认同，也留下不少需要解释的疑点。需要追问的是，人类作者写作的内容一旦用于AI训练，那么后续“AI作者”的创作内容，其版权归属是否还属于提供语料库的人类作者？如何辨明抄袭？作者能否从AI创作的内容中获得分成？这些问题都需要更完备合理的解释。

其次，番茄平台上的一些异常现象也引发了外界的质疑。网文作者们发现，番茄上面个别ID的作品“产量”异乎寻常之高，看起来不像是人类作者能够有的产量。某账号所属的作品甚至高达266本，而且不同人访问该账号，相隔几天就又多出十几本。甚至于，平台上还出现了许多文本高度雷同的小说，这些小说只是“改了个书名与作者名而已”，引发作者圈对于“AI作者已经上线”的担忧。

根据平台“打击抄袭盗版”的规定，如果出现“复制粘贴”或是其他抄袭行为的话是会被处罚封号的。那么，平台上出现的“一人写了二百多本”的情况，真相究竟如何？是否真的如作者圈推测的那样，这个ID根本就是AI账号，二百多本也是由AI“一键生成”？而如果这些AI生成内容并未标注为“AI创作”的话，相关机构与个人就涉嫌违反《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管理规定》第17条“应当在生成或者编辑的信息内容的合理位置、区域进行显著标识，向公众提示深度合成情况”的规定。

其三，“AI小说”对包括网文在内的内容创作行业的冲击，将是平台、作者与读者都要面对的现实。

此次“未遂政变”在番茄平台掀起了一股恐慌与不信任的情绪，乃至于作者圈内人人自危，需要“自证清白不是AI”，乃至有作者实施了“打印稿件然后用EMS寄回给自己”以证明不是AI写作的操作，也有零星作者号召大家“逃离番茄”，转投尚未有AI介入的其他网文创作平台。

但事实上，AI辅助人类创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比如此次风波中番茄方面指出的“起名字”“查资料”，可以让作者节省大量时间心力，提高写作效率，“原先日更三千字现在可以日更八千字”。单纯从类似“领航员”（co-pilot）的角度而言，AI进军内容创作领域是类似于“从笔墨纸砚到电脑软件”的进步。

而从平台方的视角而言，“AI小说”带来的好处更为明显。番茄小说是一家免费阅读平台，营收主要依靠广告等替代性产品，“直接对着刚爆火有起色的新文，洗稿中译中”如果成真的话，意味着平台方节省大量稿费成本，获取更多的广告收入，这当然是“生产力进步”的行为，但仍有两个问题留待解决：除了抄袭盗版与版权归属的问题之外，还有“人类读者是否接受”的命题。

生成式AI进入文学创作领域以来，读者对其的大致评价是“扩写与润色的功能了得”，但在原创情节与故事逻辑上仍然比不上人类作者，这里存在一个细分市场的问题：如果读者的口味刁钻，不满足于“仿照前人”的“AI小说”的话，那么“AI作者”自然会面临“只能在免费平台批量生产”的困境；而如果读者对“AI小说”也能读得津津有味的话，番茄小说要求作者签署训练补充协议：人类作者会被取代吗？丨快评那么类似“一键生成”的内容也能找到自己的生态位。

而将目光放得更为长远的话，生成式人工智能对传统行业的冲击将是全方位的，举凡文学、音乐、美术、影视都会在AI大模型的威力面前重新洗牌。除了作家之外，画家、音乐人、摄影师、导演的生存业态都将随之改变，围绕“AI小说”的种种争议也仅仅是大时代趋势下的一个组成事件。这次网文界的“AI未遂政变”，放在更大的视野里也可以说是“刚刚开始”。

王兢

责编陈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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